第三十六话、剑神的剑 (第1/1页)

    三十六、剑神的剑

    终于等到了比武的这一天，梅凌雪从凑热闹观战，到自己成为挑战冷箫吟的风朝月，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一样。

    他起了一个大早，由顾佳人替他进行了一番易容打扮，用过了一点早饭以后就精神抖擞地出发。尽管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，他却一刻都无法再在房间里坐着了，紧张的感觉似乎只有快步地走向目的地才能稍稍驱散一点。

    玉马渡口是古时候的旧渡船口，如今早就废弃不用了，平时只有一些渔人偶尔地经过在此停歇。从岸上看着河水那还算得上有些风致，只是这会还未到阳春三月，没有什么游人。

    但今日毕竟不同凡响，梅凌雪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等着了，一个个的看起来都是江湖人士，有排场大的还带着家仆，坐着把交椅，撑着伞挡风，身边摆个风炉煮茶，像是踏青观景来了。

    更不乏卖茶点的商贩都挑着担子推着车子在四周做起了生意，一个原本冷冷清清的旧渡口，忽然变得很是热闹。

    梅凌雪从茶摊买了茶，就坐在树荫下默默地等候。

    日头渐渐地升高，温度就没有清晨那么冷，正是很适合活动手脚的时候，而观战的人也越来越多。

    在这些人当中他也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，金士漫与几个穿着公服的手下分立在人群当中，集结这么一群江湖中人对六扇门来说是不小的压力，当然要来防范一番，更不用说牵涉其中的无常经；宋南星和麒麟会的总舵主、副总舵站在一道，更多人马跟了丁晴去找人，这时还没有回来；顾佳人不喜欢和众人挤在一起，就远远地和两个争天教的人坐在一旁谈笑，那身朝霞色的衣服却显眼得很。

    梅凌雪眼睛在人群中搜了几回，魏迟才总算姗姗来迟，意外的是身后还跟了个女人，穿了一身白袄子藕粉色长裙，底下却是一双男人的靴子，走路也是毫不含蓄。

    梅凌雪暗自奇怪，顾佳人在远处坐着，庄悦容走路绝不会是这个样子，更不会是花教主，这女人又是谁！？

    等这女人走近了一些一看，梅凌雪几乎要把眼珠子都瞪出来了，什么女人！？分明是殷剑离顶着他梅凌雪的面皮穿了女人的衣裳！但见到这个“梅凌雪”梳着高耸的发髻，戴了珠钗丁零当啷，脸上还涂了脂粉，一脸得意洋洋。

    梅凌雪咬着牙向他低声道，“殷公子说要我等着看的，就是看这样装扮招摇过市吗？”

    殷剑离吊着嗓子像个被捏住了脖子的鸭子似的，怪声道，“你叫错了，人家现在是梅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说着就蹦蹦跳跳要去找一个好位置来观战，周围的人虽然反感他挤来挤去不讲先来后到的规律，但一看是个娇俏女子也就无人和他来较真。

    魏迟只好作出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给梅凌雪赔不是，“对不住，他和那位佳人姑娘实在兴致很高，我管不住他们手脚。”

    梅凌雪闭目顺气，约战在即，不能让殷剑离这点恶作剧的小插曲扰乱了心神，吐了口长气才说，“他玩他的，只是可不要再给别人说他姓梅了……”

    魏迟正要接话，忽然旁边的人群越发嘈杂了起来，闹哄哄地都往一个方向在动。

    寻着人群移动的方向望过去，只见到一个穿着青色大袖宽袍的男人走了过来，他身量颇高，被长长的衣袍一衬看起来就更显得瘦长，水面上吹来的江风鼓动着他的袖子，这人好像随时就要像一只风筝被吹走了一样。

    这个男人已经有一定的年岁，鬓角生出一些灰白的头发，脸上也有一些岁月留下的痕迹，但面容看上去依旧显得比他实际的年龄要后生很多。他的五官俊朗而锋利，表情看起来很平淡，却有一种藏在剑鞘中锋芒的感受。

    若是时间往前倒推到他年轻的时候，那么这种锋芒就不是藏在剑鞘当中了，而是如一把出鞘的利刃一般，寒光逼人。

    这个人就是冷箫吟。

    箫心剑名冷箫吟。

    “虽然对手是冷箫吟，但刀剑无眼，还是要万分小心。”魏迟轻声嘱咐了一句，就退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梅凌雪按下心头鼓动，迎了上前去。

    这当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冷箫吟，但今日不同以往，他是以挑战者的姿态来的，心境就大不相同。

    冷箫吟看起来也有一些不同，他的腰里多了一把剑，以前来万梅山庄的时候他是不携剑的。

    梅凌雪上前作了一揖，担心嗓音会令他察觉出异样，就简短地说，“前辈，有请了。”

    冷箫吟点了点头，并没有怀疑他的身份。

    二人就一前一后来到了一片空地上，梅凌雪抽出了长剑，兴奋和紧张令他的剑尖微微有一些颤动。

    冷箫吟也缓缓把剑抽了出来，那剑也不知是有多久没有用过，周身都是锈迹，发出“卡卡”的声响，还有一些铁锈随着动作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梅凌雪有一丝不解，冷箫吟开口说道，“这些年来我很少动手，一定要动手的时候也不用剑；只是这一次不同，你向我挑战，我要是仍旧不用剑，那就显得不尊重你。”

    冷箫吟尊重对手，更尊重剑。

    只是这场比剑乃是金玉手殷容设想的一出诡计，梅凌雪不禁去想也不知道现在她又藏身在何处，盲剑客又是否真的会来？

    但剑既然已经拔出来了，他就不该再多去想这些事了，他应该想的就只有剑。

    剑动了。

    御剑门的剑法果然如魏迟所说相当得肆意灵动，冷箫吟出手更抛却了一些为了追求潇洒出尘而添加的招式，每一次出剑都是快速而独到，甚至已经可以说是刁钻。

    幸好梅凌雪事先有过一些演练，他天资聪颖，魏迟又指点得到位，与冷箫吟交战竟然也不落下风。

    周遭观战的人原本大多是不看好这个无名小子的，到了这时见他出手竟然也能同以前南北剑盟的“剑神”打得有来有往，心下暗暗都有些惊诧。

    连冷箫吟似乎也感到出乎意料之外，原本隐藏的那股锋芒渐渐地就破鞘而出，剑法也悄悄发生了变化。

    他这时的剑路就已经跳脱了剑法的招式，仿佛在一张白纸上肆意地泼墨，原先出剑那是循着一定的章法在画一幅图，让人知道哪里是山，哪里是水；到了这时却变得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，不知哪里是山，哪里是水，又或者到处都是山，到处都是水。

    到处都是剑。

    剑神的剑。

    梅凌雪毕竟临敌的经验相当有限，若换做是魏迟或许还可以马上本能地做出应对，他却乱了阵脚，尽管勉力地抵挡，但很快就显得左支右绌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时冷箫吟的锈剑拐了个弯又刺了过来，梅凌雪急忙去招架，两剑相交，一声脆响之下，冷箫吟手里捏着断剑远远指在梅凌雪的胸前，若不是因为梅凌雪用的是魏迟那把长空剑，恐怕这时已经叫剑尖刺破了衣服。

    但冷箫吟尺寸把握得也刚刚好，绝不会多伤他一分一毫。

    梅凌雪感到这时自己像是从悬崖上落下，又蓦的给人拉住了一样，汗水从颈后淌下，他吞咽了一下发干的喉咙，才说，“多谢前辈，是晚辈输了。”

    冷箫吟说，“你很好。”

    他收回了断剑，眉眼当中剑的锋芒也隐退了。

    梅凌雪仍然有些沉浸在剑的震撼当中，而冷箫吟轻轻地伸出了一只手，薄唇吐出三个字，“无常经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