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八天_吃食 首页

字体:      护眼 关灯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

   吃食 (第3/3页)

仇恨等种种天性。苍龙一族好战,往往会把傀身炼化成一具无知觉的战斗机器,通过迹昀珠加以cao控驱使。也偶有对自己格外自信的,会选择与傀身知觉相通,由于不动灵力,便不会被常规的追踪术察觉。但这种行为风险极高又收益甚少,毕竟未被炼化的傀身皮囊脆弱,与它通感也就共享了伤害,无异于把心腹软肋暴露刀尖之下。

    一般人,只要不是个傻的,就没有这样干的。

    戚涣用指甲轻轻刻过汝瓷杯上斑驳的裂纹,他手指细长,可以把那小杯子圈进掌心,攥紧时指尖正对着那根畸形的手指,居然还有些严丝合缝。

    绕了这么大一圈,原来都是容恕洲。原来他所获得的所有侥幸,都恩赐于同一个人。

    对于一个存活于世几百年的人来说,这其实相当危险,也相当悲哀,戚涣却只感到一阵心安,甚至还有些恍然。

    也是,他其实早就该猜到的。那样熟悉的耐心与细致,天上地下大概也找不出第二个。

    他想起当年刚受刑那几天,趴在床上动也动不了,无聊得五脊六兽,每天最丰富的娱乐活动就是对着那个黑雾附面的小哑巴信口胡诌。

    1

    那人是突然出现的,不知怎么避开了冗虚派铁桶一般的禁制混进了弟子阁来。每日给他剔除腐rou,熬药裹伤,比城馆里最好心的郎中还细致。

    小哑巴行事审慎,周身时刻萦绕着用以遮掩容貌的“混沌”,又好像不会说话,问什么都从不回答,只能从身形举止大概看出是个修长清俊的少年人。

    那时的戚涣正是最五迷三道的年纪,见少年灵力深幽难测,又是有备而来,便一门心思认准了自己是被哪个眼光不大好的贵人暗中相助,颇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份好意。没事还拿人家逗闷子。

    冗虚崇尚理法教养,他没人教没人养,是个混惯了的,每天被老先生们满口的仁义道德拘得头疼,好容易找到一个只进不出的闷葫芦,便整日对着他骂天骂地骂容恕洲,恨不能把所有的苦水都吐出来。

    少年虽然不说话,但是耐性很好,哪怕看不见脸,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在仔细听着他每一句废话。在戚涣有限的人生经历里还没享受过这种待遇,偶然尝了一点甜头,就愈发想要探求更多,总试着骗少年抹去黑雾,让他瞧一瞧脸。

    可惜少年在其他方面大多对他有求必应,唯独这件事没得商量,他的那些小伎俩也总被轻易识破,四两拨千斤地化解。

    只有一次破了例。

    那天他突发奇想,薅了书箱上的玉玦下来。说是玉玦,其实就是个杂质颇多的石块子,粗陋地雕成个玉玦的形状。他拿着刀刻刻画画,依葫芦画瓢地在上面描了个接伤承命的契约,不尴不尬地塞到少年手里。

    少年接住玉玦看了一眼,刻得歪瓜裂枣的玉玦被他修白的手指衬得更加粗劣,对比腰间精致名贵的蹀躞佩环,看起来简直像个简陋的玩笑。

    戚涣送出去才发现这东西有多上不得台面,尴尬得头皮都麻了,又怕少年以为自己是在戏弄他,忙解释道“那个……刻得太急了,但是管用的!这是个承伤的阵法,你应该也发现了,我体质和常人不一样,寻常的小伤眨眼就能好,你日后若是受了伤尽管转到我身上,反正我不痛不痒的……”

    1

    “不必。”

    “啊?哦。”

    “你会说话啊……”

    少年打断了他,嗓音冷冽,拒绝得不留一点情面。戚涣没遭过他的冷脸,又忽然知道他不是个哑巴,想起来这些天自己一个人好像对着块木头样的自言自语,一脑门的热情和害臊都被浇了个透心凉,只不大有底气地劝道“你……留着吧……你救了我和我哥,论理我这条命都该是你的,我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,也就在这有点用处……就是……是有点丑,你随便塞个不起眼的地方,也是顶用的……”

    戚涣原本就不是个能和人温情的性子,见他反应疏离冷淡,也不知道还能怎么说下去,只好默默收回手,哑了声息看向地面。却没来得及看见那满萦的黑雾散了两分,朦胧里露出一双极好看的眼睛,和那眼里复杂深俨的无奈。

    一只手伸过来抽走了玉玦的络子,颇轻柔,又颇珍重地收进掌心。

    那时戚涣还不知自己一知半解,所谓接伤承命,在人间还有个更明白的说法,叫同心结。却刚好命数冥冥,将未来得及看清的真心一语成谶。

    当年满身疮溃刮骨剔rou是怎么种疼法,他的印象其实已经很模糊了,能记着的是三月连日也停不了的雨,低矮逼仄弟子阁里被雨水和汤药熏出来了木头味,他随便偏一偏头就能看见那片不染纤尘的广袖。

    后来经年,弟子阁推了修,修了推,换了不会透水的砖梁琉璃。明珠美玉堆满地窖,随便捡两样就好送人,他再没有还不起的恩情,却总也没等到哪怕一道没来处的伤痕。

    戚涣想起来他血rou模糊的肩膀,忍不住问道“你一直佩在身上,怎么还……”

    1

    他说一半就停了,实在没什么好问。

    玉玦就在容恕洲腰间,他一眼就能看到那斑驳的表面上有一道横出的刻痕,刻痕的走向十分流畅,乍一瞧并不违和,但只要略通阵法就能发现,这道纹路刚好破坏了整个符篆,隔断了承伤的可能。

    契约当然不会顶用,因为早在很久以前,就有人把它彻底变成了个并不美观的吊坠。

    他迎向容恕洲一如既往平和坦然的目光,第一次这么想骂人,可又找不到究竟能怪谁。

    其实何止这一块玉玦呢?

    还有年年生辰无人赴约的简贴,重逢后三番五次送出的迹昀珠,冗虚山上不及避让的剑锋……一桩桩,一件件,他以为是权衡利弊后抉择,实则是踩着另一人用真心为他铺就的生路。

    走到如今。

    戚涣这一晃神,小黑龙就寻到空子挣开了锁链,这东西的性子似乎和容恕洲是两个极端,粘人又爱撒娇,颇委屈地哼哼唧唧往他怀里钻。戚涣下意识搂住它厚实的翅羽,顺手撸了两下。

    “我就在这呢”容恕洲惩罚似的轻扯了下他的尾巴,仍旧是温和地笑“你只抱它,是不是有点不公平。”

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

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