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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第一幕  (第1/1页)
    滂沱大雨持续了三个小时,雨停了之后,乌云也没有散开。高楼直插云层,各色广告牌的光线代替太阳接管了天际。    雨水沿着地砖的缝隙流入下水道,空气中还残留着暴雨特有的味道。    时文柏夹着一根烟,站在警戒线旁,看着尸体被抬上车“抢救”。塑料布下,一截裤腿被风吹得飘起来,露出脚踝处布满刀痕的皮肤。    同事叹了口气,小声说:“这人三天前还出现在新闻上,说要反腐。”    这下倒好,反腐还没开始,自己先成了尸体。    西市的权力、资源和司法体系都被上层牢牢把控,一个下城区爬上来的“平民代表”,大概是得了几天吹捧,真以为自己能“为这座城市做出些改变”,可能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被推出去当刀使了。    电视台的记者在警戒线外不远处架了长枪短炮,因为“死者”的身份,警署所长特地赶来接受采访。    他振振有词地说:“……我们不会姑息任何暴力行为,警方将加大排查力度,呼吁公众积极举报线索……”    在他身后的警察各自忙碌着,时文柏也听到了他的发言,站直身体把烟头在墙上按灭。    警署的预算是上层拨的,老大和上层穿同一条裤子,西市的警察队伍和下城区的帮派唯一的区别,就是他们有统一的工作服和工牌。    尸体已经被救护车转移走,年轻的警员把警戒线收回,时文柏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当作打招呼,回到了案发现场。    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——受害人被人先放干了血,再摆出特定姿势,最后被喷淋上了自己的血——直立的,双手平举,微微向下弯,双腿并拢脚掌分开。    尸体被搬走后,留下的轮廓像个被啃食完的苹果核,也像个倒立的船锚。    时文柏站在血迹边缘,手插在裤子口袋里,手臂微弯,灯光从他斜后方照来,他的影子和地上的血迹重合。    他调整了一下动作,影子的边缘线慢慢逼近人形轮廓的一边。    在一个特定的角度下,黑色的影子边缘线和红色的轮廓线吻合上了。    “果然是你。”    时文柏回头,心知这间房子里绝对有摄像头在运作,凶案的实施者正躲在镜头后看着……他。    西市的上层之间不知道是有什么顾忌,从来不会来明的,所以雇凶杀人渐渐成了主流,也就在这座城市里孕育出难以计数的杀手。    而「Pywright」,或者说「剧作家」,就是西市闻名的杀手之一,喜欢用尸体布景。    时文柏抬手摸了摸额头,他额角的伤疤就是追捕剧作家时留下的。    当时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警员,对警署腐败的情况一无所知,和今天死掉的那个傻子一样,以为自己能做些什么。    不过他运气比那傻子好,侥幸活下来了。    然后,不知是不是因为追捕结了仇,剧作家一改以往大开大合的高调作风,开始在现场给他留一些需要细心比照才会发现的信息——也不一定是专门给他留的,只是,除了他,怕是没有其他警察会在没额外收钱的情况下,认真地查看案发现场。    他回到之前的位置,发现自己侧着身,上身向前倾了几度,微微低头。    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?    时文柏在原地思索了一分钟,找不到解法。    他从外套侧袋里抽出笔记和钢笔,记录下了今天案发的时间地点,然后又看了一眼血迹,花了几分钟把它画了下来。    末了,在他自己站着的位置打了个叉标记。    然后他收起纸笔,离开了这里。    ……    阿多尼斯在广场对面的咖啡厅外找了个座位,宽大的遮阳伞扛住了先前的大雨,不过地面仍然是湿的。    他戴了一副无框眼镜,穿着一件偏大的长风衣,长发梳成马尾,像个午休时间出来喝咖啡恰巧遇到了凶杀案的看热闹的上班族,手里捧着热巧克力,却并不喝。    他的目光透过人群缝隙,落在正在抽烟的男人身上。    ——时文柏。    男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捏住香烟,在墙上按灭,往房屋里走去。    很快,男人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里,下一秒,出现在镜片上的小小画面内。    阿多尼斯微微偏了偏头,有些期待。    “会被发现吗?”    画面上的时文柏先是盯着那滩血迹看了一会儿,然后一点点挪到了,阿多尼斯想让他站的位置。    姿态完美,一如正在亲吻“不存在的”爱人的主演,演出的是一场孤独者的独角戏。    阿多尼斯眯起眼睛,嘴角跟着扬起一点。    他享受编排与设计的过程,每一具尸体对他而言都是舞台的一幕,观众是谁并不重要,有没有被认出这是他的作品也不重要。    但这个人不一样。    这个男人看懂了剧本,接受了他的邀请,愿意登台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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