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 经验之谈 (第2/2页)

逃离这里。等他们回来时，一切都不一样了。”

    “庄稼无来由地大片死亡，家畜半夜被野兽袭击，喝了这里的水，会生下魔鬼的孩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领主也无所作为。等你们路过那座堡垒，就会怀疑这些大人物是不是早在深渊之战中消亡，只留下一座空城堡和我们这些平民。”

    一个正在死去的村庄，就像即将凋零的枯叶，勉强维系在枝干上。

    “那为什么还留在这里？”刻赫珀问。

    独眼乔看向他。“这里可是通往血口之谷的必经道路。”他说，“有生意为什么不做？”

    即便斯拉沃尼亚战火四起，血口之谷仍是两个王国之间最繁忙的贸易通道。“血口”，这恐怖名字源自其总被落日染红，且多次成为重要战场的历史。作为雪山西侧最大的山谷，两侧陡峭而谷底平缓，因而在每场对战中，都像张血盆大口吞噬生命。

    他们此行正打算通过该山谷前往斯拉沃尼亚的环泗岱。

    和查希提类似，环泗岱也承担着边境之城的重任。但相比克罗埃西亚那座荼靡商都，与其说环泗岱是一座城市，不如说是一座要塞。它被设置成六芒星型。因此比起“环泗岱”，它有另一个更广为人知的名字：白星要塞。

    要塞由白星骑士团第一任团长创建，号称“不落之星”。其众多相互掩护的棱角外墙，使得要塞不论从哪个方向被进攻，都可以从侧后方对攻城的敌人进行打击，使敌人同时面临正面、侧面甚至后方的反击。典型的教会骑士团作风，坚固、耐用、朴素，以及过于保守却强大的和平理念。

    创始者坚信，只要将其打造得牢不可破，自然能震慑那些想将血口再次变成惨烈战场的野心。

    正是由于这些城市和要塞的存在，才让血口之谷的贸易路线得以畅通，使得这些沿途村庄诞生、如同野草般生长，随王国盛衰一同飘摇。

    “不过国王的军队正在塔玛兰高原集结，很快便会驻扎在这里。”独眼乔说。“等那时候，恐怕我这小酒馆也开不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克罗埃西亚国王？塔里夫有些意外。

    按理说北方战事吃紧，调兵无可厚非，但绕开查希提，选择通过塔玛兰高原前往血口之谷，还是让人捉摸不透，难道说国王想连带半兽人部落一起收拾了？

    他想到卡厄斯此刻应该就在前往塔玛兰，不由担忧一秒。但很快，想起对方带了伊恩，塔里夫就不那么担心了：带上圣职者，再坏也比自己这一队强吧？

    “照你这么说，现在通过山谷岂不是挺危险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是啊，独眼乔回答，保不齐哪天，血族就通过山谷南下了，他们在环泗岱拉锯了快两个月呢，现在还没啃下白星要塞。

    “但，假如你们赶急的话，”他意味深长，“还是在国王军队来之前先过去更好……以后情况怎么样，也难说。”

    塔里夫点头，像在思考酒保的话。

    “你是我遇到过最慷慨的酒保。”猎人说，“不过成年人的世界很少有‘慷慨’之举。我猜下一步就该轮到我们花钱买更多关于喋血灵的消息了。”

    既然能有旅队通行，说明他们一定找到了应对夜晚怪物的方法。

    “但是，”他话锋一转。“我倒是更好奇，这些喋血灵让你们赚了多少钱？”

    一群初来乍到的外乡人，在陌生村庄听到半夜嚎叫，自然不熟悉背后恐怖之处。

    留给他们的只剩两条道路：花高价从本地人手中购买信息，被榨干财产；或遭怪物袭击，财命两空。

    喋血灵只不过是一种低级吸血怪物，真正的吸血怪物比这更庞大。由村庄和“富有经验”的商队固化的吸血装置，将经验不足的新冒险者和旅人骗入血盆大口，用其供养这条肮脏的灰色利益链。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随便有人能掏出一把银匕首。

    “你看起来很有经验，我开始有点喜欢和你说话了。”独眼乔说，“可我们这些普通人有什么办法呢？”

    他曾经暗示过一些外乡人，可对方要么没理解，要么无视了那些警告，成为被新雪掩盖的干瘪尸体，甚至他也付出了告密者的一些小代价。久而久之，酒保便放弃了那些无意义的尝试，一些东西随着他那只眼睛一同遗失。

    在塔里夫他们刚踏进酒馆时，他内心只有一个想法：值钱的新麻烦又来了。

    他们这些村民头顶上，近一些，压着来往频繁的武装佣兵团，远一些，还有城堡里等着花销他们税款的领主老爷，以及他们头顶的国王和教会。

    如此庞大又根系牢固的体系，一层又一层，将底层血液吸食输送上去，以至于底层不得不变得和怪物一样，利用怪物去剥削更弱势的人。

    “以前是为了交税款，现在，税是没人催，可收成不好，喝酒的人也越来越少，保不齐哪天国王军队一来，这酒馆也没了。”

    独眼乔叹气：“我可不想两手空空地离开，也不想惹上什么麻烦。”

    听到后面那句话，塔里夫轻笑一声。

    “我说一点钱怎么能换到那么多信息。”猎人敲敲桌面，“看来他们已经付过你钱了，我用不着多付。”

    “和有经验的人谈话就是省事。”

    酒保将最后一个酒杯放进碗柜里，随后掀开吧台内侧地板上的暗门。

    “我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。”他说，“看在你不为难我的份上，额外告诉你一个消息：昨天死掉的那小伙子是豪猪佣兵团的人。他们买你们消息花的钱可比你那点酒钱值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进门时他们就动身往这边赶，现在也差不多快到了。”

    独眼乔朝地窖里走去，在即将整个人消失时，又听到他的声音从底下传来：

    “看在那杯酒的份上，要打出去打。”

    暗门重重合上。留下空荡酒馆和大眼瞪小眼的塔里夫与刻赫珀。

    外面传来马蹄声。

    “我就说这是成年人的放松时间吧？”猎人撸起袖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