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03 黑龙的火焰 (第1/1页)

    他呆住，瘫坐在地。一时间忘记了表情。

    [mama，]卡尔小心翼翼呼唤母亲的名字，怀里抱着被他撕坏的卷轴。

    [我错了，]金发男孩难过地说，[可我真的没想弄坏他。]

    他坐在那里，不知所措，就像做错事的孩子。伊莲娜随时都会出现，她一定会责备自己。

    人们从他身边经过，竟然没有一人发现，这金发白衬衣的年轻人就是前几日万众瞩目的争议焦点。他们一心只想到圣殿去。而那里早已不再是避难所。

    随被感染的人不断增多，魔物开始互相吞噬，不断胀大，很快挤破大门，一双双漆黑的手、脚，[密密麻麻]，精灵尖细的耳朵，如同古象般高大的狰狞生物从白色圣殿中涌出。霎时间一片混乱，恐慌如同瘟疫般扩散开，圣殿骑士们竭力清除魔物，可还有更多，源源不断从那曾经守护圣特拉萨林的石碑下涌出。

    [卡尔，你知道该怎么做[，在一片混乱中，暗影贴在他耳边说，[发泄出来吧。]

    他生命中仅有的一些意义，如今看来似乎都不再具有价值。他的爱被众人廉价地踩碎，他好不容易被修复、被关爱的自我此刻正在极速崩溃。

    那么……我还要守护伊恩所爱的这些东西吗？施法者问自己。

    “慢慢你会学到的————”艾德琳的声音在学生耳畔响起，“还有其他意义，卡厄斯。”

    在盲目如同无头苍蝇般的人群中，施法者缓缓站起。

    事到如今，他已不想纠结所做一切是否还有意义，不想关注自己内心仅存的善恶执念如何搏斗。卡厄斯只想迫切地找个方式发泄那无尽的绝望与怒火——————也许内心深处，他依旧不愿去尝试那最坏的行为，可此刻，他已经不剩什么顾虑。

    施法者张开双臂，抬头闭眼。

    等他再次睁眼，那双龙瞳外围再次亮起金色。

    刻在那具年轻身体上的符文，再一次，一字接着一字地被点亮。没了光辉之盾的阻隔，巨型传送阵势不可挡，在他背后缓缓展开，高度直逼穹顶的大十字架。

    ·?·

    感受到契约者召唤，米拉波雷亚斯抬起头。

    伊恩也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扭曲。很快，巨大黑洞在黑龙背后张开，规模如此之大，占满了整个洞xue。待周围空间分割完毕，对面景象显现出。

    圣殿骑士脸上终于流露出来惊讶：那居然是圣城，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！

    “时间到了。”黑龙说。

    它不屑且高傲地为人类留下最后一句话：

    “你的勇气，在毁灭面前什么都不是。”

    说罢，他朝人类张开血口，喷出龙焰。

    足以融化一切的龙焰如同汹涌浪潮，席卷人类所在之处。弹指间，土壤焦黑，植被成灰，猛烈火光照亮整个洞xue，在堡垒残壁上投下远古巨兽凶恶的影子。

    结束吐息，黑龙头也不回，转身投入那传送阵。

    可它对自己的力量太过自信，没注意到焰火散去，那人影居然还站在原地。

    一道金色光墙，将骑士笼罩起来。圣光从属于前代圣殿骑士的徽章上源源不断传来，帮他们失去力量的后辈挡下这一击。

    伊恩站在光里，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能够幸存。那些圣徽闪闪发亮，像是感谢对方曾经付出的敬意。

    米拉波雷亚斯从未思考过，一个人的勇气也许不足以对抗传奇，但无数人的勇气，[本身就是传奇]。

    瓦拉斯塔兹之所以愿意让面前那生命短暂的人类来结束自己，也正是在漫长战斗中认可了骑士所展现出的勇气。

    这些秘密，伊恩当然也不知道，他正盯着那快速缩小、消失的传送阵。

    不为其他，只为一个如此熟悉的人影！

    那背影，那金色长发和体态，尽管他脑中毫无相关记忆，无理由地让伊恩感到熟悉。

    一个名字，几乎在他舌尖上跃动，也许他的声音会比他的记忆更可靠，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，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到金色背影消失在传送阵另一端。

    那背影如同烙铁，在这双深蓝色的眼睛里铭刻下印记。

    [他要找到这个人，这个重要的人，他会找到这个人。]

    下一秒，空间扭曲让本就岌岌可危的洞xue开始坍塌。

    ·?·

    希里擦掉脸上血。

    铁面术士和她的傀儡占据上风，前教廷法师已经用尽全力抵抗许久，最终还是被奥菲的傀儡一锤击打中，直接被打飞出去，在地上翻滚。

    等她再次撑起身来，就看见翻涌而来的魔物和正在躲避的人群，一些熟悉的脸，甚至还有好几位主教。在面对如此汹涌的深渊灾厄时，恐惧战胜了他们的信仰。

    希里冷笑一声，吐掉嘴里碎裂的牙齿。

    她暂时没力气站起，便半跪着，面对黑压压的人群摊开双手，召唤火苗。即便火焰如此旺盛，面对铺天盖地哀嚎不断的尸潮，还是显得有些无力。但女施法者没有后退。

    也许她已被革除了教廷法师的职责，可她至少不会逃跑。

    就在那些最前端逃跑的人即将碰上希里时，一道黑影轰然降落在希里面前。

    一时间，猛烈冲击波自碰撞点爆发。

    硕大的龙爪砸在火系法师身旁，将她振飞几尺远。

    希里大吃一惊，灰头土脸爬起，仰头望去。

    只见黑龙展开它巨大、破损的翅膀，将整个宏伟大殿撑得满满当当。龙翼上的尖刺顶破了建筑顶层，墙灰和砖块纷纷落下。

    龙低下头。

    比窗口还大的竖瞳对准希里，将她震撼失语的表情净收眼底。

    很快，它又看向前方。

    希里好不容易喘气，脱离龙威带来的僵直，再度抬头，居然看见龙头上站着一到熟悉身影。

    那人衬衫遍布血污，根本看不出原先的白色，连金发发梢都染成了深红色。

    他带着巨大的黑龙降落在圣城之巅，仿佛从地狱来临。

    黑袍法师俯视下方被感染的人群，主教、骑士、祭司还有平民，都在那双龙瞳中一一划过，全部染上绯色。

    卡厄斯就那样观察这场面，[从全新的高度]，仿佛所有恐惧、绝望与求救都传达不到施法者耳中，就连希里震惊的呼唤，也再影响不到此时此刻这里站着的施法者。

    他表情是如此平静，乃至冷酷。

    无论是凶猛的魔物，被感染侵蚀哀嚎的人类，还是试图逃跑的其他人，在他眼中都像是不存在。

    希里突然意识到：人的眼睛，平常是看不见蝼蚁的。

    她不希望看到卡厄斯这样，可她似乎有没有任何理由能指责这年轻人。

    他别无选择，是他们所有人一起亲手创造了这个怪物。

    卡厄斯闭上眼。

    “[全部烧掉。]”他说。

    黑龙张开血口，骇人的橘红色火焰从它喉咙深处翻滚着袭来，光芒照亮了整座圣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