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脱口而出。 1 “惠里才不像你这样——” “在说什么呢,谁是惠里啊?未婚妻吗?” 莲长叹了一口气。 “你啊,你比她傻多了。” 没想到真司不依不饶,追问着莲。 “这是要恢复婚约的意思咯?” “没有啊,别多想了。” “谁知道。东京来的人就是靠这办法把许多人都骗走了,男人也好,女人也好。不知道自己当了第三者,还以为收获了爱情。” 见真司不相信,莲立即举起手朝天,向他发誓保证。 “我不会这样的。” “真的吗?”真司欣喜万分,“莲,你不会骗我吧?” “嗯,不会骗你。” 从浴汤里走出来,真司抱着被子披在身上,缎面绣花和服搭配青灰色的被褥,让人联想到浮世绘里手执团扇在田野月光下扑流萤的仕女。散落的一绺头发遮住了圆睁起来的美丽眼瞳,窗棂外碎银般浮薄的光芒洒进来,真司看上去比真实的年纪更小,模样像是古代未成年的贵族,只要成婚后就算作成年,实际上只有十多岁。被褥披在身上,仿佛穿着厚重的华服,脊梁被沉甸甸的压塌,露出一截纤细得仿佛一触即碎的颈项。 莲情不自禁唱了一句在华族学校学会的能剧《桥弁庆》。文艺部的演出只看过这一场,莲出于好奇,就把那句歌记了下来。 真司疲惫地趴在榻榻米上,仰起头眼巴巴地看着他。 “莲,没想到你还会这个啊。” “不行吗?” 真司还想聊会天,没想到莲俯身抱住他。真司挣扎着说。 “这是旅店啊,被人看见了怎么办……” “没关系,不会有人上来的。对了,你要喝点酒吗?” 2 “我喝了酒会乱跑,也没关系吗?” “有我在呢。” “嗯嗯……” 他们彼此静静地抱着。过了半晌,真司忽然打了个哈欠,说道。 “好安静啊。” “要聊会儿天吗?” “好。” 真司答应了,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他只好趴在莲的膝盖上,用指尖绕着自己的发丝玩耍。在此期间,莲一直安静地看着他。 “你竟然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。”真司说。 莲不置可否,掐了一把他的脸颊。 2 “疼!”真司捂着腮帮子,攥着拳用力捶在莲的身上。膝盖、腰部、胳膊,哪一个地方都不放过。 “就知道你是坏人,脾气差,还好面子,没人愿意跟你做朋友,也不知道改改……” 莲默默忍受他的怒火,一边小声地叫他笨蛋。真司锤了一会儿就没力气了,听见莲责怪他是笨蛋,于是趴在莲的身上捧起肚子来笑。然后,又听见一连串“笨蛋”传入耳中。他笑呵呵地仰起脸,感受莲一下又一下落在身体上的吻,互相融汇交织着蓬勃的心跳,二人彻底贴合到了一起。真司呼着热气,感觉到浑身都在发热。他抬起胳膊肘儿,把自己整个挂到莲的身上,掌心被莲握住,粗粝的触感撩拨着他的心绪。真司意识到,默默行动着的莲并非没有说话,而是用一种强大的物理的力量接近他,努力超越和他的距离。一阵难以言喻的冲动涌出胸怀,真司张着嘴,像随风飘舞的叶片一样晃荡着身体,因为感动,白皙的肌理泛起小颗粒。他不禁眯起眼睛表白道: “我知道了,我知道了。笨蛋我啊,就在这儿呢,哪儿也没去。” 单间的走廊外有一座养鱼池,池中有一条金鱼。池塘里漂浮着睡莲和水藻,金鱼摇曳着蝶形的凤尾,浮上水面大口吞食鱼饵。虽然是豢养在池中的观赏鱼,但那条形单影只的鱼却有着非凡的气势,仿佛要把周围流动的水全部吞入肚中,再吐出蓝宝石般的一串碎末。 “这条金鱼一定特别孤独吧。”真司盯着平静的池水感慨道。 “只是一条鱼而已。”莲担心他着凉,走过来替他穿上外套。 真司接过莲递给他的外衣,曲起指节按在肩上。他缓缓蹲下来,弯着膝盖跪在地板上,慢慢趴下来,用手拨弄水花。浪花一叠一叠地涌起,池底的沙砾打着旋聚成一块凹地。平静的港湾被外来者入侵了。真司弓着腰趴在地那里,做着渔夫捕捞的姿势,好像要纵身一跃,也想跳进养鱼的小塘里去。张开的袖口仿佛蝴蝶的翅膀,抖落的鱼饵就是翅膀上簌簌落下的鳞粉,屋顶漏进几块大大小小的光斑,蝴蝶在振动翅膀。 感情对于莲来说,是不必要的存在。终于,他也在这个刹那,感到心脏剧烈跳动,像被蝴蝶的振翅的微澜影响了。那阵微风打碎了情感的隔阂,把红色融入深不见底的黑色。 “要是能看到真正的海就好了。”真司叹了口气,说道。 2 “以后去看吧。”莲说。“海是很大的。姑娘们都喜欢换上泳衣,去海边游泳,在沙滩上晒太阳,还有很多外国人。有机会一起去吧,你应该也会喜欢那里的。” 他们回到客栈的单间短暂地休息了片刻,真司抱着被子躺下来,闭上眼睛小憩。虽说莲不是军人,但他讨厌有人毫无顾忌地睡在身旁,那个人至少要端正地盖好被子,平平整整地躺下,莲才不感到冒犯。而真司睡着的时候,露出光溜溜的脚底,掀起单衣,暴露平坦的小腹,一副毫无防备的天真神情,他却不觉得奇怪,似乎自然而然就接受了。 过了半个钟头,莲看到窗外天光微明,晃了晃真司的肩膀,把他叫起来。 “天快亮了,我们该走了。” 真司揉了揉眼睛,抓住莲的手,匆匆忙忙地起身。他捧着莲伸过去的水杯,大口大口喝着水,站起来,系好腰带,用袖口卷起桌上还未动过的食物。临走前,他站在鱼塘边,将兜里藏起来的点心全部洒进鱼池中。 “还会再见面吗?”他俯下身对鱼说,侧着耳朵,似乎还想听见什么回应。 “快走吧,鱼是听不懂人话的。” “我知道了,就容许我跟它道个别吧。它比人还要辛苦呢。” 此刻,真司出神的表情不再像平日那样仿佛一潭澄澈透明、清可见底的湖水,而是覆盖了一层薄冰,稍不留神就被莲投过来过于凝重的注视着他的目光震碎了,噼里啪啦留下一地碎玻璃似的耀眼的伤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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