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、远行｜06苏漪 (第1/1页)

    「我们到底为什麽要带上他们？」红隼双臂环x，眼睛瞪得老大，压低嗓音质问。她忍受了一整天的路程，终於在傍晚紮营歇息时逮到机会，拦住那成天躲在马车里装Si的雇主，宣泄积累多时的不悦。苏漪几乎可以看见，这位擅长火系术法的雇佣兵周身迸发出点点火星。

    莱特不着痕迹的向後挪一小步，似乎不乐见身上的绸缎被乱窜的火星溅到。然後他朝nV人堆起笑，指着前方营火，说道：「阁下想必也乏了，我们坐下来谈，如何？」

    红隼冷哼一声，迳自走去营火旁席地坐下，接过队员递来的酒水灌了一大口。莱特则坐在仆人安置的凳子上，笑YY地注视对方。「我亲Ai的红隼，这趟路程，我的家族早已走过无数次，从来没发生过任何意外，不是吗？况且他们可是交了一大笔钱，四十几枚金币！耶萨洛斯在上，足够批一车的丝绸了。」

    「但他是摩塔，」红隼嘶声道：「一无是处的东西，完全帮不上忙。我敢打赌，那些钱肯定是偷来的，他们净会g偷Jm0狗的g──」

    莱特笑出声来，「噢，我亲Ai的红隼！」他打断她，「你下一句该不会要说，只花半日就斩下龙首的佣兵队伍，没有余力在盗匪或狼群来袭时多保护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跟一个……怎麽说来着，脆弱的摩塔？」

    「这不能相提并论。」

    「当然，就连三岁孩子都知道，龙b起盗贼和荒原狼，简直就像一块可Ai的N油面包。」他嘲讽道。

    两人的话语顺着夜晚荒野的凉风，一字不漏传入苏漪耳里。在距离主营火约两公尺的地方，他自发X升起另一座火堆，和众人保持一段距离。红隼的下属对此似乎还算满意，对於那些骄傲的佣兵而言，摩塔彷佛与瘟疫毫无分别，光是同行就令他们浑身不适，若非阿蒂尔家的小公子，年仅十七岁的莱特还留有为数不多的道德良知，恐怕佣兵队伍会选择将自己抛弃於荒野。

    苏漪把玩x前垂落的四寸长柱状琉璃瓶子，凝视篝火沉思。此时天sE全然暗去，一弯新月斜挂黛黑天际，空中没有半颗星子。安娜已经睡下，在莱特拨给他的空马车里，拉车的栗sE雄马正低头嚼食地上的植被。他认不得植物的名称，真是荒谬，他心想，天底下的植物全出自他们祖先之手，然而过了几代，几乎都遗忘了，只剩杀戮仍深深烙在每一条肌r0U、神经，每一滴血Ye以及每一根骨骼里，是本能，是反S，更是深渊似的无止境的yUwaNg，如同Ai之於人，生之於人，Si之於人，他知道，那是他存在的唯一原由。

    而方才红隼与莱特争执时，苏漪顺道再次确认海蟒心脏的位置。今天是旅途的第三天，三天前在丹煌时，心脏正好位在楠央都城，时至此刻，移转到西方的煦yAn。他长吁口气，这代表持有者并无将它运离大陆的意思，否则会往东行，因为唯一的对外商港就在那里。

    在丹煌城外，他拦下这支由三十多辆马车组成、浩浩荡荡准备前往夕止的商队，付了笔钱，要求同行。荒野素来危险，除去像马那样巨大的荒原狼，还潜伏了伺机劫掠过路者的盗匪，若只有他一人，苏漪会独自穿越路程约莫五天的荒野，然而这回带上安娜，他可不愿冒这个险。

    阿蒂尔家族是丹煌显赫的商贾世家，百年前航路开拓，这个富裕的家族抢占先机，成为首位与远东帝国建立商贸关系的家族，并在之後垄断了丝绸与瓷器贸易。往後每年夏季，阿蒂尔家族都会从丹煌运送珠宝、皮草、香料至夕止，接着乘船前去东方，直到冬季才归来。

    纵然阿蒂尔家族的财力足以使其选择走更安全的主g道，免除行经荒野的风险，然而经过几番衡量，他们往往雇用佣兵护送商队穿越荒野，在他们看来，b起不一定遇上的劫匪和狼，蚂蝗般的官员更容易造成财富上的损失。

    红隼所属的雇佣兵团向来是阿蒂尔家族的合作对象。苏漪知道红隼，那名高挑的红发nV人在十多年前，一头龙因不明原因袭击丹煌帝都时，挥刀斩下龙首。巨龙的头颅被悬吊在城门口，双目未暝，口鼻甚至还喷着气。群众争相前往观看，苏漪也在其中，在此起彼落的惊呼、赞扬声中，他与龙四目相接，一GU哀戚油然而生，他听见龙的声音在脑中震荡着，宛如火山脉动。杀Si我，龙呢喃道，杀Si我。不甘、屈辱、愤怒，排山倒海席卷而来，嗡嗡地使灵魂共振──倘若他有灵魂的话。当晚，苏漪潜入帝都，找出那颗龙心，将之切成碎末，扔进水池。隔天一早，龙终於阖上双目。

    火焰劈啪作响，火光中，苏漪彷佛又看见那双燃烧熊熊烈焰的龙眼，而在龙细长的瞳孔里，他看见了昔日神族的辉煌历史，以及自己。他轻叹一声，紧接着意识到不对劲。太安静了。屏除人语、马鸣、火声和风声，整座荒野宛如沉睡一般，一丝碎响也无，以往总扰得人不得安眠的野鸟全数噤声，像是某种巨大的危险使牠们不敢任意鸣叫。苏漪闭起眼，远方没有魔力涌动，因此不会是荒原狼，也不会是普通盗匪。他b迫自己的所有感官去感受：温热的、人型的、数量众多的。

    他倏地起身，右手m0上手枪，快步走到马车内摇醒安娜。

    「起来。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。」

    安娜睡眼惺忪，但她很快地回神，披上外套，跟随苏漪钻出马车。

    「拿着。」苏漪拔出匕首，交给安娜。「去把那匹马从马车拆下来，然後做好随时放屏障的准备，我稍後回来。」

    他朝营火走去，莱特已经就寝，剩下佣兵们围绕火堆谈笑。红隼率先注意到苏漪，面有愠sE道：「你来g什麽？」

    「nV士，我认为继续待在这里，不是一个好选项。」苏漪说。他转头望向荒野。

    红隼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，高草随风轻晃，黑压压的，是荒野夜晚再平常不过的样子。她用力闭上眼，深x1口气，然後睁开眼睛，不悦地说：「那边什麽鬼玩意也没有，滚去睡你的觉，纵使真有什麽也不g你的事。」

    苏漪没有动作，也没有回话，只是静静地杵在原地，凝视红隼的眼睛。他的眼神让红隼不禁打了个寒颤。

    「随你高兴。」许久，他开口说道，语气冷得如同夹杂冰屑的风，「我仁至义尽。」他转身，头也不回离去。

    红隼本想说些什麽，然而一阵尖锐的哨音将那即将出口的话语推回腹中。她警戒地抬头，原先漆黑一片的原野如今闪烁点点火光，彷佛荒凉野地受雨水滋润在一夕间开满YAn丽的罂粟花。是盗匪。冷风扫过，每一株红花迎风摇曳，盈满着力量，属於红隼最熟悉的力量，只是距离过於遥远，否则她会让那群法外狂徒享受穿戴火焰冠冕的滋味。

    红隼一跃而起，拔出长剑。苏漪趁乱快步至马匹旁，拴住雄马的束缚已被安娜割断。他将安娜抱上马背，紧接着翻身上马，单手握住缰绳。又一阵尖锐哨音响起，他凑近安娜耳边道：「放屏障。」

    转瞬间，枪声乍响。

    红隼来不及施放术法，子弹已JiNg准穿透颅骨。她摔倒在地，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，气息渐弱。朦胧中，她看见莱特苍白如幽灵的脸从窗口露出来，她想大喊躲好，马车的车T能够阻挡子弹，却只吐出微弱SHeNY1N。她也看见那名随行摩塔骑在马背上，睨着自己，寒冷的目光。他还活着，他们事先施法放出屏障，阻绝了子弹，来自摩塔的子弹，这次的盗匪非b寻常，是摩塔。只有摩塔才拥有枪枝和子弹，帝国的禁品。红隼悔恨地吐出最後一口气。

    苏漪注视红发nV人，直到她的魂魄飞出躯壳，和无数新Si的鬼魂一同在布满失温R0UT的原野徘徊，啾啾地哭嚎着，才低声说道：「掩护我。」

    安娜招来浓雾，裹着雾sE，两人策马向荒野尽头疾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