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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 (第1/1页)
我们来到美国的第七年,生活总算是彷佛有了一线曙光。但是我们已经开始疲倦了,用庄子的话说,怠矣。 我其实不是很明白这种疲倦是哪里来的,也许是来自生活本身的压力,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,也许是因为两个人日复一日地相对而导致的重复感,也许是因为异国他乡的孤独感。反正我们已不大像从前那样,劲道十足地过日子。 刚到美国时,我们没有车子,每周从超市买好菜,拎着七八个塑胶袋,哼哧哼哧走三十分钟回家,一点都不觉得苦。 耶和华见证会的人上门教英文讲圣经,我们是认真而热忱的听众。暑假我们打工,夜晚回家,坐在客厅里,各自数着手上的一叠现金,b较谁赚得更多。 丁丁会从网上下载菜谱,买来生鸭子,兴致B0B0地用牙签缝上鸭子PGU,做北京烤鸭。 什麽时候起,这样清贫但是开心的日子就过完了呢?什麽时候起我们互相不再亲密?必定有个转折点,但七年时间实在太长,把一切都模糊掉了。 她找的医院不错,同意报销我的往返机票,让我陪她到当地安顿好。初秋,我们来到棕榈树下的加州。我们用了一天时间找到一个公寓,签了合同。第二天一早,我搭飞机回去。我离开时天sE未明,她依然睡意朦胧,我看着她盖着被子的模糊的身影,突然觉得就这麽把她一个人留下来,十分不忍心。她动了动身子,问我是要走了?我说嗯,你再睡。本来想亲亲她,但是我没有。站了片刻,我就轻带上门走掉了。 夏天的年会里,我得到几个campusvisits。一轮面试下来,三个学校给了我offer。我权衡利弊,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,决定去附近那个小学校。他们给的钱还过得去,教学任务也不重。学校在乡下地方,但是我想,这挺好,房子便宜,民风淳朴,适合养小孩。 感恩节前夕,我跟对方签约。合同寄出后,天sE向晚,我呼x1着清冷的空气回家,心里还是蛮高兴的:总算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了,七年之後。 在马里兰大道跟杰弗森街交会的红绿灯下我遇见秦雯。她是电子工程系的学生。她问我去不去中国教会的感恩节potluck。这个不大不小的城市有数千华人,其中的基督徒集资买下学校附近一个教堂。逢年过节,教堂常有类似的聚餐会。 「不大好吧,我又没带东西。」 「有什麽关系啊,我也没带。走吧!」她拿出山东人的豪爽来了。 路上我们又遇见两个老中,是建设部过来的访问学者。多年前,有个跟我们学校有渊源的生意人做到建设部一笔大单子,很赚了些钱。作为回报,他每年资助两个建设部的人到我们学校作学术交流。说是交流,实际上是人员的单向流动,亦不含学术成分。这个专案说穿了乃是他们单位的一种福利。 其中一人姓陈,喜欢吹牛,五分钟之後,他已开始向我们描述他在国内的空姐情人。 「你说这边吧,生活是真苦,国内谁吃这些玩意儿呀。」他说,「来之前是有思想准备的,但是真没想到这麽苦。唉,既来之,则安之吧。」 四十多岁的老陈认识一大群nV孩子,部分原因是他们都是刚到的新人。进教堂後,我们就跟着他跟叽叽喳喳的她们坐在一起。 这些nV孩子妍蚩不齐,一个个青春焕发。之间上次跟鲁萍在一起的小姑娘还从别桌走过来跟几个nV孩子打招呼。我们互相看见,装作不认识。因为实在也不算认识,如果攀谈,无语的话,也尴尬。 我对面坐着一个地理系的教授,姓杜。席间说到凌晨商店的感恩节打折,杜老师说他准备去通宵排队,「笔记本三百块就拿下。」 「真的吗真的吗?」nV孩子们很兴奋。 大家决定等下到杜老师家打牌,午夜出发,去BestBuy排队。我倒是没什麽要买,但老陈说:「小张一起去嘛,回家也是一个人。」 我想想,也是,就跟了去。 杜老师的住处颇为淩乱。他像个老牌棍,备有一整套筹码。我们拉拉推推地把茶几和各式椅子拼成牌局。老陈提议输了脱衣服,nV生们集T否决。最後决定输家钻压得很低的书桌。 一轮下来,输得最多的是一个丰满的上海nV孩子。 「快钻,赶紧的!」老陈带领大家起哄。她说好吧好吧,撅着身子钻了一次。老杜打开摄像机,记录过程,在电视机上直播。大家笑成一团。 老陈的手机响了。他接起来。 「你好……,我们正在杜老师家打牌啊,你来吗?……没事啊,我们来接你……你等一下啊。」 「小夏也要过来。」他举着手机,转头跟老杜说。 「再打一把我去接她。」老杜说。 「诶,小夏……对,他来接你。到了给你打电话……诶,好,再见。」 我们重新开战。这次风头转向,秦雯成了赢家,老杜渐渐不行了。他打牌瘾头蛮大,坚持想翻本。 过了两轮,我突然想起来,问:「你们不去接那个小夏了?」 「没事,她反正在家里等着。」老陈说。老杜说,「打完这把就去。」 我心想,这nV访问学者真是「寂寞让人欺」啊。 老杜又打了一轮,终於动身。我顶着他打了两把,把他最後的几个五元筹码悉数奉献给秦雯。 「杜老师回来要跟你拼命了。」秦雯笑得yAn光灿烂。 「我跟谁拼命?」老杜这时推门进来了。 他後面跟着一个高挑的nV生,穿黑sE棉衣,牛仔K,高靴。她脱掉靴子转过身来。 很出乎我的意料,居然是小姑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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